不厌

歸去斜陽正濃。

湖山无恙付斜阳

啊……

笑而不语任飘踪:

shazhouyue:



昨天看到@爱澜微博 老师所发的杭州大资福庙现照,想起来似乎以前在《咸淳临安志》里就没找到过江干大资福庙的痕迹,于是翻书确认了一下,的确是没有的。不但书里没有记江干大资福庙,西湖周围的那些“当代”的坟墓记得也很参差,比如张观察宪和牛承宣皋的两座岳坟的“陪葬墓”,就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李节使宝的墓也是没有一点痕迹,毕节使再遇的墓倒是赫然在列。

严谨一点说,并非《咸淳临安志》没记的坟墓和祠庙就一定不存在,宋末上距绍兴年间也已经有一百多年了,足以发生任何事情,况且祠堂圮毁坟树荒湮最多也只需要十几年——当然这个理由并不是很充分,毕竟同书同卷里关于南渡前后周殿撰杞和朱秘阁弁的坟址也是有记载的。又或者也许是潜说友以为不甚重要的坟墓便不一一记载了,毕竟时人看本朝事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与现在相去甚远,譬如上面提到的江干大资福庙虽然没有记载,但是记了一条临安城里的忠勇庙,祀的也是早年岳家军的部将,在海州战殁的张玘。

东山弄口张坟现在最早可以追溯到元至正年间杭州守臣夏思忠所立的墓碑,这是明正德年间重修张烈文侯祠时唐皋所撰写的碑记里记载的,当是自重修前所发掘出的残碑上摘录的信息。但至正残碑上是否记录了张坟此前的情况,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而唐皋在碑记里提及的张烈文侯乃蜀之阆州人,亦不知是从至正残碑所得,或是道听途说穿凿附会之语——毕竟明正德年间上距宋绍兴年间已历四百余载,考虑到目前并无存世文献记录张烈文侯的籍贯郡望,这也已经是恐怕永远无法解答的谜题。

如此看来,张坟的来龙去脉的确是扑朔迷离。按说弃市之刑很可能不会有遗骨保存,而且张观察的复官平反比一同罹难的岳左武大夫云要晚整整三年,在绍兴三十二年岳左武的复官指挥里是有过明确的以礼改葬的指示,但乾道元年张观察的复官指挥里并未提及安葬事宜,考虑到张家子孙“流离糊口”“别无升朝”的状况,似乎也很难千里迢迢赶赴临安为蒙冤多年的父亲建立一个哪怕只是衣冠冢的坟茔,当然这种可能性也并非完全不存在。而假使张家(或者岳家)当时不曾为张观察在杭州立坟表墓,那么宋元交替两百年间又是什么人会在去岳坟几百步远的地方为这位义凛千秋的将军树起一块寄托哀思的石碑呢?不负责任地开个脑洞,也许会是几位韩蕲王世忠所期待的那种“好事者”吧。说起来也许是因为太学借了岳忠武王故宅的原因,南宋太学生似乎对绍兴十一年的这场诏狱有着特殊的兴趣和感情,从程宏图上书求昭雪,到谢起岩辑录《金佗粹编》出版《纪事本末》,百多年间一直有人持续地关注着并传诵着岳忠武王父子和张观察宪的名字和生前身后事,倘是某位感念于张观察的斧钺汤镬加身而不能夺其节的操守的太学生,为他在故帅坟茔不远处立下空冢以成全他们的生死相随,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明正德年间的对张坟的重修应当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目前唯一有碑记传世并且和出土材料能够对应的一次。自此之后至今又已历四百余载,中间杭州城内外曾几经兵燹人祸甚至屠城之难,但据记载,直到建国后东山弄口的墓址上仍有封树和祭台,可见四百年里小规模的修葺并不曾间断。而为祭奠张观察和岳左武所修建的资福庙,虽然多已不存,但其中最大的一座江干大资福庙,却是历劫仍在,如今已经祠宇重开于凤凰山脚下。总之,时间会模糊故纸堆的记载,但此外仍然会存在时间无法磨灭的东西。从前翻阅《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和《三朝北盟会编》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历史终结于绍兴十一年的感觉,特别是看到绍兴三十二年前后,沐猴而冠者横行于世,议和问战事皆如儿戏,使人感慨命运翻覆与世事无常。但喧哗终将落幕,历史会沉淀出真实的灿烂和平庸,譬如那位莫名其妙爬到三衙长官的赵襄恪密,虽然他的坟址曾经明确地记载在《咸淳临安志》上,然而如今莫说是坟址,除非是专业的学者恐怕连他的名字都不会识得,而张观察的墓园故址上却鲜花不断,栖霞岭下的祠堂里塑像英俊非凡宛然如生,年年享受着四时俎豆礿禘尝丞。也许他的血骨早已融入了这片湖山,与岁月同在,共山川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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